語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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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待在華麗的房間，李晟敏全身已經乾爽的坐在擺放在房間一角的沙發上坐立難安著，聽著設在房間內的浴室裡的水流聲，他緊張的握捏著手指，直到水聲停止，李晟敏挺直了身體，等著房間的主人出來。

一出浴室，曹圭賢就看到坐得直挺挺的李晟敏，忍不住笑了，但隨即收起笑容，邊擦著濕漉的頭髮，邊走到李晟敏身旁並坐了下來，在坐下的同時也感覺到他的緊張，擦了擦自己頭髮，確定已經乾的差不多後將毛巾放在李晟敏的頭上，這動作嚇了李晟敏一跳，下意識地縮了身子。

「擦乾，感冒就不好了。」說著，曹圭賢站起身，走到床頭櫃旁倒了一杯水，再次回到李晟敏身邊

等李晟敏擦乾了頭髮，曹圭賢立即將水杯遞給李晟敏，後者遲疑地伸出手接過水杯，是溫開水，內心深處頓時溫暖了起來，不自覺的露出笑容，喝完水後，李晟敏就發現曹圭賢正盯著自己看。

「謝謝曹少爺，我…我想我該回去了…」李晟敏尷尬的說著，起身正準備離開時，又被曹圭賢拉住

「你…在找什麼？」淡淡地問著，只見李晟敏臉色一沉，緊抿著雙唇

看著他不肯說的樣子，曹圭賢無奈地放開李晟敏的手，站起身，因為身高的差異，曹圭賢微微低下頭不發一語的看著李晟敏，而感覺到視線的李晟敏也抬起了頭，卻看到曹圭賢不同於剛才的冷淡，眼神中滿是擔憂，頓時一陣心酸。

「說吧，我能幫你的…」

一句話，李晟敏低下了頭，等到再次抬頭時，眼眶含著淚水卻倔強的沒有滑落，吐出的話語，帶著些微的顫抖與哽咽。

「那你能讓死人死而復活嗎？」

此話一出，曹圭賢不自覺地瞪大雙眼，而終於看到曹圭賢有些不一樣的表情了，李晟敏忍不住笑了出來，看著一下難過地要哭一下又笑著的李晟敏，曹圭賢不禁皺眉。

「呵！開玩笑的。」李晟敏笑了笑，收起笑容，失落地說著「我在早上戲棚還沒搭好時，偷偷跑到後花園時，不小心掉了母親留給我的手鍊，那是她的遺物…我唯一的親人留給我的東西…我就這麼不小心弄丟了…」

看著臉上漸漸浮現悲傷神情的李晟敏，曹圭賢不自覺地伸出手，卻在快靠近李晟敏的臉頰時，一滴溫熱的液體就這麼滴在他的手背上，鬼使神差地，曹圭賢手一拉將李晟敏拉進自己懷裡。

突然的擁抱，嚇得李晟敏睜大雙眼，雙手抵在曹圭賢的胸膛上，對這突如其來的現況感到不知所措，因為曹圭賢的身分，他不敢輕易的推開他，只能任憑這樣緊緊抱住自己。

好溫暖，李晟敏心裡浮現出了這個想法，好久，沒有被這麼溫暖的懷抱包圍了，戲班的生活，總是冰冷殘酷，難過了，沒人會安慰你，受傷了，沒人會為你療傷，這些在母親過世後，再也沒人對他做這些事了。

如今曹圭賢的擁抱，讓他想起了母親，這個看起來冰冰冷冷的男人，竟然是如此的溫暖，如果可以，真想一直待在他的身邊，只是他們的身分太懸殊了。

意識到這點的李晟敏趕緊推開曹圭賢，而曹圭賢也想起自己失態的舉動，不禁皺了眉，以為讓曹圭賢生氣了，李晟敏趕緊跪下來道歉。

「對不起！曹少爺對不起！我不是故意…」

「道歉什麼？你沒有做錯什麼。」對於李晟敏突然的下跪，曹圭賢有些摸不著頭緒，但還是不忍心看到他難過受傷的神情

「呃…我…我推開你…」

「呵…這沒什麼，不對的人是我。」曹圭賢牽起淺淺的笑容，牽著李晟敏的手將他扶起來

因為曹圭賢的笑容，李晟敏看得有些呆愣，第一次看曹圭賢的笑容，優雅得好看，果然傳聞中曹家少爺俊美的外表不是浪得虛名的。

「今天先在客房睡一晚吧，手鍊，我會請下人幫你找的。」

半推半就間，李晟敏就這麼住在曹家客房一晚，而曹圭賢也讓一些下人到後花園尋找李晟敏母親的遺物，這指令讓下人們都感到疑惑，但也不敢大意，只能順著主人的意思行事。

隔天，在李晟敏的劇團離開前，曹圭賢帶著抱歉的表情來到李晟敏面前時，李晟敏就知道手鍊是沒找著了，雖然失落，但李晟敏還是抱著感謝的心，向曹圭賢道別。

而看著李晟敏隨著劇團一起離開的背影，曹圭賢心裡竟有一個空洞的感覺，不，是本來就有了，只是過去一直忽略罷了，這樣的情緒，曹圭賢第一次感受這麼深。

宴會結束後的一個月，曹圭賢因為受了好友的邀約，一同前往劇場看戲，原本就對戲曲就沒興趣的曹圭賢竟破天荒地答應了，這讓好友也感到非常驚訝，而讓曹圭賢願意前往的原因，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。

一進到劇場，就見到許多政商名流穿梭其中，也有幾名商界人士認出了曹圭賢，紛紛湊上前寒暄幾句，曹圭賢都是敷衍了幾句後才示意好友入座，剛入座沒多久，燈光就全暗了下來，所有的觀眾全入席，而離舞臺非常近的曹圭賢聚精會神的盯著舞臺。

此時鑼鼓響起，二胡的演奏，宣示一齣戲的開場。

霸王別姬，楚漢四年相爭末期，項羽被圍於垓下，聽到四面楚歌，以為已經全軍覆沒，大勢已去，而後虞姬自刎殉情，項羽悲傷不已，後與八百騎突圍不果，戰後於烏江自刎而死。

面對敵人的追逐，迫於生死之際，虞姬之死，項羽的無奈，飾演項羽的花臉磅礡的嗓音，搭配飾演虞姬的花衫哀戚的嗓音，使得整齣戲備感淒美哀傷。

但這些都不在曹圭賢的眼裡，全場只盯著飾演虞姬的花衫，那是李晟敏，他一眼就認出他了，依舊不被濃厚的臉妝蓋住眼裡的光彩，演出依然出神入化，隨著劇情的節奏，曹圭賢心裡那感覺清晰的空洞，漸漸被填滿。

原來，你的身影可以讓乏味的人生，有了一點色彩。

落幕之後，曹圭賢透過關係進到了後台，眼尖的戲班團長見到曹圭賢馬上上前巴結，但曹圭賢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朝著前方走去。

就在不遠處，後台的角落裡有個縮得小小的身影，微弱的燈光照在頭頂上，讓那身影顯得楚楚可憐。

而察覺到身旁有人，他抬起頭，看到那表情冷漠的男人後，驚訝地瞪大雙眼，一方面疑惑男人為何出現在此，一方面又開心能見到男人，但是很快地，他意識到他為何開心？

「曹少爺？」

「東西收完了嗎？」依然是那冷淡淡的語氣

「呃…嗯…」李晟敏點了點頭，餘光撇見到團長的眼神，趕緊起身，鞠了個躬「感謝曹少爺今日前來觀賞本劇團的演出。」

看到李晟敏畢恭畢敬的模樣，曹圭賢不禁皺了眉，他來見李晟敏不是要看到這如此卑微的姿態，曹圭賢伸出手，不發一語地拉著李晟敏離開，而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，站在原地的團長若有所思著。

出了劇場，兩人來到一間餐廳，是曹圭賢平時常光臨的高級餐廳，第一次進到如此高級的地方，李晟敏心裡不免緊張著，自己身上的不合宜的裝扮與曹圭賢有了極大的對比，發覺到服務生的視線，讓他低下了頭。

「放輕鬆點。」察覺到李晟敏的異狀，曹圭賢發聲想安撫，卻因為冰冷的語氣讓人有所誤會

但李晟敏懂他的心思，微微抬頭看了曹圭賢後，露出了微笑，看到李晟敏的笑容後，曹圭賢也微微的勾起嘴角。

點了餐，一頓飯下來，是安靜的，曹圭賢是個不懂得主動找話題的人，而李晟敏因為明白身分有別，也不敢主動跟曹圭賢說話，使得兩人之間只有沉默，結束飯局，兩人出了餐廳，李晟敏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，反倒曹圭賢先開口了。

「你母親的手鍊…還是沒找到…」曹圭賢緩緩地說著，在看到李晟敏失落的神情後，心裡不自覺的心疼「不知道這個…能不能替你消除心裡的痛…」

曹圭賢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鍊，拉過李晟敏的手，將項鍊放在他的手掌心上，李晟敏看著不禁睜大雙眼，看了看項鍊，又看了看曹圭賢，心裡又是驚訝又是疑惑的，想起母親，眼眶不自覺地紅了起來。

這是您的意思嗎？無須再懷念過往，好好地過日子。

「這是按造你母親手鍊的樣式描述後，請人做的，雖然不完全一樣…」

「謝謝…謝謝…謝謝曹少爺…」眼淚不自覺地潰堤，李晟敏感激地雙手緊握住項鍊

就算是替代品也好，能有個東西讓他懷念母親這樣就足夠了，重要的是，這是男人給他的第一個禮物，卻也是唯一一個。

「曹少爺，謝…唔…」抬起頭，道謝的話語還未說完，就被突如其來放大的臉龐給鎮住了

雙唇感受到溫熱的觸感，舌尖感受著細細的纏綿，空氣中彷彿飄散著甜甜的氣味，以及令人沉醉的氛圍，李晟敏原本驚訝而瞪大的雙眼，在這迷人的氣氛下，慢慢闔上雙眼，白皙的臉頰透著微紅，濃密的眼睫毛似是動情般的微微顫動著。

曹圭賢也不明白為什麼在看到李晟敏的眼淚後，竟然情不自禁的親吻了他，在結束一吻後，曹圭賢發現自己一遇到李晟敏就會變得不像自己了，到底是為什麼？

因為突然的吻，兩人之間變得比吃飯的時候更加安靜，但曹圭賢依然送李晟敏回到劇場，在分離前，曹圭賢看了一眼掛在李晟敏脖子上的項鍊，鮮綠的翡翠點綴著紅寶石，襯得李晟敏的膚色更加白皙，曹圭賢就這麼盯著盯得出神，腦海內不禁浮現不該有的畫面。

「曹少爺，今天很謝謝你…」因為李晟敏的聲音，將曹圭賢的精神給喚回來

「嗯…沒什麼…」曹圭賢撇過頭不在看李晟敏，二話不說的轉身離開

看著曹圭賢離開的背影，李晟敏心裡既是開心又是心酸，在第二次見到曹圭賢時，內心深處漸漸綻放著從未有過的情愫。

因為長駐在地方劇場，李晟敏變得更常見到曹圭賢，有時是演出過後，有時是沒有演出的平常日子，曹圭賢總是會帶著李晟敏到許多地方走走，雖然長年跟著戲班到外地演出，但在戲班的日子整日裡都是練習，什麼地方都去不了，十分的枯燥乏味。

所以當曹圭賢僅僅只是向路邊的叫賣販買了一隻糖葫蘆給身邊的人，李晟敏也開心的不得了，看著李晟敏吃得津津有味，臉上掛滿笑容時，曹圭賢也會不自覺地跟著微笑。

看著李晟敏自然多變的表情，曹圭賢才明白，原來就是因為李晟敏的率真，讓他覺得特別，也因為李晟敏的自然不矯作的個性，才讓他每每遇見他，總是亂了分寸。

「曹少爺？」看到曹圭賢盯著自己發呆的樣子，李晟敏出聲喊了他

回過神，曹圭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，拉起李晟敏的手，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，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，但李晟敏也不敢多問什麼，只能任由曹圭賢這麼拉著走。

與曹圭賢相處這一兩個月以來，李晟敏知道對方的年紀比自己小兩歲，雖然看起來穩重，處事成熟，但終究還是個孩子，難免會沉不住氣，總是想到就做什麼，就像現在這樣。

曹圭賢沿路拉著李晟敏到郊外，等到李晟敏回過神時，發現到眼前是一大片的花海，各種花色百花齊放，爭奇鬥艷，許是久沒見到美麗的景色，李晟敏深陷這美景之中。

「好漂亮…」陶醉地說著，李晟敏這時不知看到了什麼，興奮的鬆開曹圭賢的手跑上前

而曹圭賢也跟著李晟敏的腳步，兩人一起蹲了下來，曹圭賢這時才定睛一看，周圍都是呈現放射狀，上頭有著許多淡紫色的小花的花朵，曹圭賢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花，但在看到李晟敏既開心又哀傷的神情，曹圭賢看得心裡難受得很。

「百子蓮，是母親最愛的花，她說這種花能帶來愛，一朵一朵的小花，包含了許多情感。」李晟敏摘下一朵，遞到曹圭賢的面前「親情、友情、愛情，都是人一生中不可或缺的感情，母親雖然在過世前要我好好把握最難掌握的愛情，但…我似乎連邊都摸不著呢。」

李晟敏邊說邊無奈的笑了，曹圭賢拿過百子蓮，看了看鮮豔的花朵，又看著李晟敏，曹圭賢頓時瞭解那陌生又熟悉的感情是什麼了。

「圭賢。」

「嗯？」曹圭賢突然說著自己的名字，雖然知道曹圭賢話少，但李晟敏一時之間還是不明白的看向他

「以後叫我圭賢就好。」曹圭賢說著，摘下另一朵百子蓮，將兩朵百子蓮遞到李晟敏面前「會讓你把握住的。」

聽著，李晟敏又是一陣驚訝，心裡被喜悅又溫暖的心情給填滿了，拿過兩朵百子蓮，李晟敏開心的露出與百子蓮相襯的笑容，曹圭賢再也壓抑不住心裡的情愫，伸手將李晟敏攬進懷裡緊緊抱住。

「喜歡你…」

從天而降的，是滿懷情意的愛，在暖煦的初夏裡，與你互表心意。